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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腊月传统散文腊八节
一
当腊月初一“咬灾日”的炒豆香,还在唇齿缭绕,腊八节已经踩着鼓点,兴高采烈来到了人们面前。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王八",意味着农历的腊月三九四九,是一年隆冬最寒冷的时节。
又说:"吃了腊八粥,离年还有二十日",意即腊八节一过,仅有二十天就是春节了。
腊八节食腊八粥,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如一朵瑰丽的奇葩,留下了许多典故传说。以独特的方式绽放民间,生生不息,延续至今。
从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饥饿至极,幸遇牧羊女,献食乳糜,于十二月初八日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到岳飞抗击金兵,粮食不济,在十二月初八日饱餐百姓馈赠的“千家粥”,大获全胜。再到落难的朱元璋,牢狱中,奄奄一息,十二月初八日,获鼠洞中盗取的杂粮,狱卒为其熬煮成粥,救其一命。最终平定天下,做了皇帝。以及古人相信迷信,害怕鬼神,在十二月初八日,以红小豆,赤小豆熬粥,用“赤豆打鬼”,祛病迎祥起,就奠定了腊月初八为腊八节,食腊八粥的习俗。
在斑驳的时光里,不难看出,释迦牟尼的乳糜简单,吃的是缘,岳飞的“千家粥”简朴,吃的是情,朱元璋的腊八粥粗俗,吃的是义,百姓的红豆粥,表达的是愿。
据记载,从宋代起,每逢腊八这一天,不论是朝廷,官府,寺院,还是黎民百姓,家家户户都做腊八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吉祥。同时,合家团聚一起食用,也馈赠亲朋,互送好友。
?燕京岁时记?中,更是详细记载了腊八粥的成分:"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仁、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可见,腊八粥主料为米,枣,豆,再加以多种干果点缀。不难看出腊八粥里内容丰富,蕴含乾坤。
二
我国地域广阔,东西水土不同,南北四季有别。时光更迭,民族纷呈,习惯差异,传承发展,导致各地腊八粥,材料迥异,百花齐放,争奇竟巧,品种繁多。
在我的家乡,善良聪慧的庄稼人,以绵延不绝的鲜活之姿,将田里所产凝聚在腊八节这一天,用细腻的心思,朴素的愿望熬煮腊八,将黏稠甜美的腊八粥揉进了岁月的长河,沿传不断,舞动成俗。
正如,贫瘠的土地要开出迷人的花朵,就不能缺失园丁的浇灌,修剪,付出,流汗。口齿生津的风景,同样要靠丹青妙手的涂鸦,勾勒,描摹,取舍。
从记事起,每逢腊八,家家就地取材,户户竭尽所能,在舞动的腊月里,烹调甜腻的黄溜米,亦或黏糯的腊八粥(家乡也称软米粥)。
三
当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脑海里跃动的就是腊八节里一幕幕鲜活的场景,一场场难忘的粥事。记忆的橱窗里,灵动的水珠,首先辉映的是蒸溜米的情形。
儿时的农家,冬天生着煤火,家里温度很低,腊八要吃溜米,必须先将糯米放在温热的灶台发酵。常常,距腊八节还有将近半个月,就得发酵糯米了。糯米是自己田里产的糜子,去掉皮壳,露出金黄色的身体。不时有烦人的草籽,潜伏于糯米中,欲趁机浑水摸鱼。寄托美好寓意的腊八溜米,岂容异物玷污?每位母亲,早就练就了一双双火眼金睛,一双双灵巧之手。每一道程序,每一个步骤,她们早烂熟于心,几番筛子筛,多次簸箕扬,不弃的眼睛找,不厌的手拔拉……这是一个不厌其烦,去伪存真的过程,这是一个展示厨艺,有滋有味的过程,这是一个传达自家日子,芝麻开花向上长的过程,这是一个追忆先人,憧憬未来的过程。
几番颠簸,多次筛选,如皇帝选妃嫔那样细致,如歌手晋级赛那样卖力。清爽的黄糯米,干干净净,躺在瓷盆里,沐浴在清冽的甘泉中,发着金黄的光泽,珍珠般晶莹,石板盖一闷,若待嫁的新娘,遮着盖头红,只消良辰一到,美景正好,方露峥嵘。
腊月初七晚上,家家红枣洗好蒸熟了,户户红豆选好萌醒了。灶台上温热的瓷盆,静静的酝酿着甜美的故事,发酵的酸味按捺不住,日盛一日,弥漫空中。腊八节迈着袅娜的舞步,踏着铿锵鼓点,迫不及待,舞动,缠绕,渗入。
静谧的冬夜,清寂的黎明。当农家院传来第一声鸡鸣,母亲就睡不住了,起身看看窗外,夜色依然深沉,翻个身躺下,于父亲轻声交谈,“现在是啥时辰?我再迷糊一下,鸡叫二遍把我叫醒。按照习俗,在太阳出来前,就得做好溜米,别忘了给隔壁五保户王大娘送点。对了,把俊仙叫过来在咱家吃,小孩子父母双亡,一个人可怜”。
父亲的酣声响起,母亲却无法安睡,等不及鸡叫二遍,起身穿衣。要做出整条街最早,最香的溜米,必须早起。
母亲,默默地做着前期工作。揭开发酵好的糯米,捞出,倒入准备好的大锅,锅内再倒入干净的水,搅拌,捞出,放下。再加水,再搅拌,再捞出,再放下。这就是反复的淘米,要淘掉酸味,需不断重复,那水由一开始浑浊的白色,经不厌其烦的濯洗,变清,变亮,直至酸味消失。颗颗糯米,庞大金黄,圆润晶亮。
蒸溜米有讲究,需烈火,需木质的硬柴火,爆裂,干透,燃点高,热量大。这,不需母亲吩咐,父亲睡觉前,早已备好。敦实的灶台,一口水灵灵的蒸锅,里面放入蒸屉,蒸屉内铺好了白色笼布。
鸡终于二次放歌,父亲醒来,看到母亲一切准备就绪,也一骨碌爬起。
父亲一丝不苟的点燃柴火,母亲虔诚地把去核的红枣均匀铺满蒸屉。红红的灶台里,柴火在“噼里啪啦”燃烧,旺盛的火苗舔着通红的锅底,锅里的蒸气袅袅升起。父亲发现蒸屉与锅,衔接不好,蒸气在缝中,旁溢斜出,跑气漏气。急忙拿来铁筷,找来我们废弃的作业本,撕开浸水,塞入缝隙,用铁筷压实。水开了,“噗噗”的水花在锅里翻滚,经过规束的蒸气变得专心致志,一律向上升腾。凝结在锅盖的蒸气,变成水滴跌落于滚烫的灶台,“嗤啦嗤啦”……仿若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为腊八的黎明植入了浪漫,注入了活力。
火光照映着母亲。眼神,明亮。神态,祥和。她敏捷的抓起洗好的糯米,均匀地施放于蒸屉内,覆盖住红枣,盖好锅盖。几分钟后,再次揭开锅盖,一层浑圆的红豆,激情饱满的散落在黄米的上面,似盛开的梅花,一朵一朵。父亲忙着添柴,火越发的旺了。母亲再次抓起黄米,依次覆盖一层,掩映住了红豆。又几分钟,再铺一层红枣,须臾,又上一层糯米。红枣——糯米——红豆——糯米——……一层层放置,一层层叠加。眼看着,蒸屉里伴着甜美红枣,相思红豆的糯米冒出了尖。稳稳盖上锅盖的母亲,互搓两手,笑意盈盈。
父亲的柴添的更旺,火燃的更红。“噼里啪啦”的火花声高高蹿起,绕住了锅里的白气。母亲精准地掐着时间,舀一勺开水,揭开锅盖,洒入锅内,谓之添入浆水,盖住。再过几分钟,又一次舀起,添入,盖住。如此反复,渐渐的,锅里的米饭冒出香喷喷的白气,蒸屉不停地沿锅沿吹着泡泡。母亲的脸闪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父亲的手忙碌在火红的灶台前。炊烟袅袅,香味浓浓,母亲不疾不许,洒完最后一勺浆水,深舒一口长气。
几十年相濡以沫的父母,心有灵犀,父亲知道此时要压住火势,于是从灶口抽出一根粗大柴火,红壤壤的余火,映着耐心等待的父母,他们期盼闪烁,像久旱的土地期翼甘霖从天而下,如农人盼望果实迅速成熟。
溢满屋子的香气,白腾腾的蒸气,恰如其分的火候。掀起锅盖,美丽的窑变就此展现:金黄的米粒上,艳红的红豆点缀,深红的枣色映衬。还真是“七宝美调和,五味香渗入”呀!
父亲,珍重的盛出几碗,虔诚的放在桌上,慎重的摆好筷子,祭祀祖先。祈求风调雨顺,保佑平平安安。
醉人的香味串入鼻息,母亲做好溜米后,又炒制了胡萝卜炖豆腐,煮了一锅汤面。穿戴整齐的我们,吃一口溜米是黏糯的甜,喝一口汤面是舒心的酸,咬一口萝卜是爽朗的脆,嚼一口豆腐是浪漫的绵。酸与甜缠绕,绵与糯相随,唇齿间生长出无法言语的美味。
黎明破晓,炊烟飘飘。家家户户溜米饭的香味,在空中缭绕,飘散,升腾,攀比,互增。糯糯的,软软的,甜甜的,松松的溜米,在腊八节太阳还在熟睡之时,家与家,户与户“今朝佛粥交相馈,更觉江村节物新”,暖暖的传递着传统文化,温馨的分享着习俗人情
四
记忆的河流还在流淌,激起的水珠依然闪亮。母亲的溜米清澈明晰,婆婆的腊八粥也定格脑际。
家乡的习俗,出嫁后的闺女不能回娘家过节。并且留下了让人禁忌的顺口溜“娘家过个端午,婆家死个姑女(音‘努’nu)”;“娘家过个腊八,婆家死个瞎(音‘哈’ha)膪(音‘揣’chuai)”。言外之意,出嫁后的女子,如在娘家过端午和腊八,会对婆家带来不利,甚至招来死讯之灾。先不评判这一迷信说法的真假,倒是让我见识了在婆家过腊八,婆婆熬煮腊八粥的技艺。
天下母亲有共同的优点,她们能用细腻之心,灵巧之手,缝补浆洗,也能用有限产出,烹调美味,在传统的腊八节淋漓尽致彰显厨艺。
选米的过程,也如做溜米的过程,同样的一丝不苟,同样的细致入微。同样的提前发酵。同样的反复冲洗。
同样是在黎明前的黑暗,同样是在太阳还在酣睡,天空清寂寞寥,婆婆已开始制作前的准备。
金黄的小米入盆,淘洗,捞出。灶里的柴火点燃,蔓延,熊熊。锅里的水冒泡,沸腾,拣选的红枣,凛然跳入。红枣在开水锅里舞蹈,灶火在锅底闪耀。红枣的香气飘出,“咕噜咕噜”妖娆。
婆婆的身子笼罩在白白的水汽里,模糊朦胧。肆虐的火焰,吞噬锅底,腾腾舞动。红枣在开水中膨大发福。一盆黄米抢抓时机,跳入锅里。开始,水上飘着红枣,水底沉淀黄米,你还是你,我只是我。婆婆操起大铲利落的插入锅底,再把黄米翻个底朝天,“嚓拉、嚓啦”一锅粥被反复翻上来,压下去,压下去,翻上来。后来,枣丟怯了羞涩,米抛弃了矜持,米裹着枣,枣绕着米,你进入我,我染上你,俨然一对相爱的情侣。
此时,文火慢熬最好,锅里的米吸食着水,锅里的枣纠缠着米,“噗嗤、噗嗤”,跳着米泡,跳出暧昧的欢叫。加入一撮绿色葡萄干,洒一把煮好碾碎的栗子沫,铲子不离手的婆婆,搅,不停地搅,拽起,放下,拽起,铲子上拽出了蜂蜜一样的蜜线,白白的,长长的,亮亮的,也甜甜的……热情的黄,慵懒的红,闲散的绿,一并染上了栗子的色,像极了儿女双全的一家人,和谐的亲情,演绎着烟火人家波澜不惊的生活。
粥越煮越稠,火越来越小,热气腾腾的甜味,漾起了满屋的温暖,漾起了满屋的和乐,漾在婆婆的脸上,仿若涂满红彤彤的油彩……
“再煮一锅调和饭,甜配酸,不胃酸”婆婆说。
“那就简单拌点拌汤,主要是吃腊八粥吗”
“傻媳妇,腊八不能吃拌汤,要不来年会下冰雹”
“是吗?”
忙碌的婆婆,带着她的固执,揣着她的守旧,执守着她的传统,在清水锅里煮了白菜,豆腐,面条……并且,一手端着腊八粥,一手拿着斧子,来到院里枣树下,在枣树最先的分杈处“锃锃锃”砍了几下,随后,把腊八粥抹到砍出的疤痕处,边抹边念叨“枣树枣树不结枣,砍个伤疤用粥罩,来年结满大红枣”……
砍树的声音悠远,拽出了各家屋顶的炊烟。每扇家门无不透露出可人的惊喜。我不禁暗自发笑,难不成腊八粥还有多结枣功效?继而自忖,迷信也好,守旧也罢,其实有些规矩是对人性的考量,对行为的约束,更多的是对美好事物的诉求,对未来愿景的表露。
饭桌上,一只只大碗里,盛着栗色晕染的黄澄澄的腊八粥,粥上,婆婆洒下了甜盈盈的白糖,一只一只小碗里,舀入了可口的汤面……朴实,善良,贤惠的婆婆,腊八粥里沉淀着细腻温婉的和善,飘荡着澄净悠远的香气。
五
年复一年的腊月在舞动,舞动在腊八节的溜米,腊八节里的腊八粥,食之,每一次都是一种温暖,一种感动。忆起,每一次都是一种体悟,一种享受。体味着积极向上的生命活力,体味着一股蓬勃不息的生命气息。享受着其乐融融烟火人家的幸福,享受着草根人家缤纷灿烂的色彩。
从古人智慧里流出的腊八节,一代一代,一年一年,水与米,米与枣,枣与豆,技艺与火候,传统与现代,继承与发展,腊八节,正在删繁就简,食取方便。但愿取其精华,不仅给味蕾带来欢愉,给嗅觉带来奢侈,更使腊八节寓意长流,越流越醇,越来越香,积淀出传统文化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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