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舞蹈散文

时间:2022-12-13 22:13:55 舞蹈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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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舞蹈散文

  一条小径布满野草,横斜纠缠几近覆盖了泥土,可见此处往返行迹的稀落。一边是橘红的院墙,一边是铁青的树木。匆促而轻快的脚步穿行,不时踩踏在有些枯涩的叶片上,微微飞扬的洁净泥尘,在院墙和树木阴影遮掩的光线里,时而漫散,时而聚集,变幻着不可言喻的形态,恍如一些灵敏而亲切的小面孔,于一种模糊的光影里无声地跃动。

时光的舞蹈散文

  小径横亘在古镇陆城的新街与老街之间,我们的行走,是寻常的行走,也是富有意味的行走。在某种意义上倒着行走,身体和内心的返回,是一种茫然里的自省,是一种深邃里的寻找。拐过一个屋角,豁然亮堂,一些时光和景物不经意间就越过了千年,在现实里呈现。此时,我的心境好像往下陷落,变得沉静。由于是穿插过来的,刚踏上老街,迎面是一栋新房,我的目光在墙面的瓷片上碰撞之后,不由自主地顺着瓷片的白光扭转。房子的座向使左边显得开阔,目力所及之处,一条长街波折弯曲而去。在起伏的街面上,照耀的天光,被两旁的屋顶遮蔽,明明晃晃地跌落长街,宛若一条玉龙游弋,而远方瓦蓝的天际,几丝白色的云,像是玉龙腾跃而起舞动的长须。

  进来口子的右边是老街一端的尽头,几条岔路分向了乡野的田间地头。我们看见路边有一间泥坯抹砌的矮屋,泥巴干裂,细密的条纹,像一个老农人张开粗糙的手掌。泥巴里蕴涵的水分完全丧失了,变得坚硬无比。经过阳光的滋养,泥巴的表层镀上了金黄色,在秋阳的映照下反光,那种单纯浓烈的色块,像凡高激情喷涌的向日葵,炫耀着生命体的粗厚和华美。门洞边摆放着一把木椅,上面端坐着一个精致的比例接近真人的偶像,微温的阳光照射,红彤彤的衣衫好象一团沉静的火苗在隐隐跳跃。好奇之际,路人相告,这是这家人的祖宗菩萨,趁着好日头,请出来晒太阳呢。闻听此言,我仿佛觉得泥屋里端坐的布人,变化成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裸露出了粗壮的根须,大小盘缠,兀自消长。

  泥屋的背面,是一座不高的丘岭,疏密的林木之间,隐约可见有飞檐翘出,一条青砖铺砌的台阶,延伸到了刘公祠。两宋之际,与抗金名将岳飞齐名,被列为南宋中兴四大名将之一的刘锜,在临湘做过县官,清廉爱民,口碑甚佳,供奉在缭绕的香火中。威武的刘大将军和一般庙宇供奉的武将无二,这是历史的刀劈斧削,个性的痕迹隐入了一种文化的轮廓。又似一次倒着深入,进到后厅,拜台上坐立着东吴大将陆逊,时间往后回转了近一千年。当时,沿长江至洞庭湖一线,是三国兵燹之地,周瑜、鲁肃、黄盖、陆逊都曾屯兵于此。217年,鲁肃去世,吕蒙镇守陆口,后陆逊接替吕蒙,筑土为城,破荆州、擒关羽、立下赫赫战绩,陆城因此而得名。至今,古镇人延续着一个习俗,在过完正月十五后,抬着这两尊威严的木像,到各家去巡回,显示一种神圣的力量,祈望风调雨顺。

  在庙堂里,悬挂着几幅楹联,我只记住了一下联的几个字,千年古镇识大雅。楹联镌刻在黑底的厚木上,大气、雅致。我曾想作此文题,可是我对历史缺乏清晰的脉络,感觉那是一座迷宫,千年、古镇、大雅,我不但识不来,还可能迷失。横梁上绘制一幅喜鹊咏梅,一幅金鱼闹莲;两边的立柱上雕刻着盘曲而上的龙,色彩艳俗,物象木讷。我觉得历史的厚重和大雅,在一种悠长里嬗变,可以从大俗到大雅,也可以从大雅到大俗,俗雅之间,我们无法保持始终。刘公祠是古镇人集资修葺的,构架虽然简朴,但幽深之气郁郁,敬奉之心明明。

  陆城在淳化五年(公元994年)升格为王朝县并设置县治,至民国19年(1930年)县治迁往长安镇。陆城原有古城墙环绕,四方城门,城内长街上有官署、祠堂和3000多间宋、明、清古式民居。古镇的繁华绵延近千年,如今,临湘话还是以陆城话为正宗。千年之后的某日,我来到这里,古镇已经在风尘里几乎丢失了自己。老街的青石板被水泥覆盖,足底的感觉传递不出那些灵巧的石匠在石板上錾出的条痕,失去了一种行走的趣味。沿着长街行走,可以看到很多雕镂花草瑞兽的木板房屋,但是大多已经腐朽残败,没有人居住了。昔日的高大富丽和低矮贫陋,同样的转过身子,等待一声华美而伤感的叹息,缓慢地垂落遮蔽自己的幕布,只留下一些迷幻的行踪,让过客去闻听自己的前生今世。

  一间低矮的木板房,破败不堪,屋内堆积着杂物,两个老人神情木然,看着陌生的面孔,没有丝毫的触动。在屋内昏暗的背景下,我觉得老人的漠然不是一种迟暮,而是一种平静,一种积聚智慧的归去来兮。木屋的檐斗,方正厚重,仿佛压抑着木房单薄的板壁,凝固成了摇晃的身子。镂刻的波浪翻卷纹饰,看着精巧,但是那种涌动的气势,冲破了虚空的光影,好象咆哮着要越过山峦,奔入滔滔不息的大江。靠着老人的房子,是一片纷乱的荒草,废墟上散落的青砖,时隐时现,像浩浩水波里的细小船只,独自幽隐地潜行。在乱草的边缘,一条青石小径浮出,我随之折入了一扇门扉。一个干涸的天井裸露,只余阴湿的石板,边上摆放一架脱谷壳子的风车,布满了细密的蛛网。主人在天井房的后面,砌了新房,色彩在连接的地方没有过渡,好像跌入了时间的断层。老屋的两页木门,插在两块青石臼里,石臼的边沿明显扩大了许多,散发白光,透出青石自然的纹路。石臼被木质的门磨蚀,这其中门的动与石的静,像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儿的天作之合,历经几百年还在延续。我轻轻地推拉,褐色的木门顺溜关合。那微微的呀呀之声,恍如从幽闭的深处传来,有古意的律动。

  一溜老墙,青砖泛白,草枝摇曳,圈起一个很大的院落。一脉清泉,绕过户外的石板,潺潺流淌。幽寂的门庭前,坐落一对雕花石墩,花依石开,石依花香。如此阔大幽深,探问路人,这是县衙治所。看不到庭院的深处,脑子里忽忽掠过戏剧里审堂的场景,咋咋有声。在老墙的侧边,残存一栋高大的木板楼房,门窗上的喜鹊栩栩如生,花木暗暗溢香。我们能够看到那些手指刻画的线条,感受那些喉结微颤的气息。空朗的房间里,阳光从各个方向渗透,使目光所及之处,更加清晰。在楼上的雨檐,一排弯曲的木撑,像一列舞者。方木撑往外支立,那道弯恰似舞者柔软的腰身,用轻盈、飘逸,演绎着暗藏的激情。方木的形状,有棱有角,蕴涵力量,那个明清的木匠,不但手指灵巧,而且心地充满智慧,举重若轻,把笨拙的木头,赋予音乐的呼吸,让静止的木头,自信地舞动流畅的身姿。这种复活一种生命的方式,让我们看到了一种虔诚的宗教仪式,和那个居家菩萨一样,轮回着整个自然不息的生命。

  返回的时候,来到了长江边。石岸山势如虎雄踞,江水身影似龙奔腾。江北遥遥相对的杨林山,也像一只欲跃的猛禽。陆逊的一粒火苗,隐匿在陆城的暗地,很多在时光里前行或者返回的人,不知道自己被那粒像戏台上的灯光的火苗映照,进入了舞者的角色。

  躯,携带着巨大的阴影,在古老的村子到处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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