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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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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赶考
《红楼梦》第三回精彩片段赏析
【原文】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
……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携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有删节)
【赏析】
林黛玉进贾府,是古今中外小说中写人物出场的经典段落,也是众多红迷们百说不厌的话题。
黛玉进贾府,不亚于秀才们赶考,因为她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各种各样的考验在等着她。可以说,她进府就先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这一课,既教给她认识了外祖母家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又教给她知道贾府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更重要的,是教给她如何在贾府这样的大家庭里为人处事。上面两段文字,写的是“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的过程。粗看时,读者会感到邢夫人、王夫人两位舅母对待林黛玉都还算热情,但细一看,却发现她们的热情后边,似乎有意无意地分别给外甥女儿出了一道难题。
先看邢夫人是如何接待黛玉的。贾母安排两位嬷嬷带林黛玉去拜见两个母舅。邢夫人表示,她可以亲自带了去。到了家里,派人请贾赦。贾赦没来,叫人传了一番安慰林黛玉的话。林黛玉“忙站起身来一一听了。”说明她对大舅舅非常恭敬,也说明她十分懂事。接着邢夫人“苦留”林黛玉吃饭。邢夫人留黛玉吃饭,有这样的表示也是人之常情,但没必要“苦留”,因为贾母要黛玉去看的是“两个母舅”,而不只是“大舅”,还有“二舅”再等着黛玉去看呢!于是心明如镜的黛玉笑着回答:“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迟去不恭。”在这里,作者通过邢夫人苦留黛玉吃饭,活画出一个顾前不顾后、心里没数的人,难道她不知道林黛玉还得去看贾政?难道她想不到林黛玉初来乍到,应该先跟贾母一起吃第一顿饭?对此,一些前辈的点评家曾说邢夫人“留得突兀”,“没分晓”。假设黛玉真留在大舅家里吃饭,而不是遵贾母之命接着去看二舅,还能说她是懂事的孩子吗?
再看王夫人是如何招呼黛玉的。黛玉到了王夫人正房,看到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上面堆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王夫人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花椅袱,黛玉便向椅子上坐了。王夫人再三让她上炕,她方挨着王夫人坐了。这种场面粗看似乎很寻常,仔细一琢磨,便会发现很不寻常。炕桌上堆着书籍,上座空着,当然是贾政经常坐的位子。王夫人为什么让林黛玉坐到舅舅的位子上呢?难道王夫人不明白,一个作为晚辈的亲戚家姑娘,突兀地坐在贾政的位子上,如同开大会时一个普通与会者突兀地坐在了主席台正中,是非常荒唐的事情吗?她到底是特别爱怜黛玉呢,还是想试探一下她到底懂事不懂事?多亏这是聪明而又懂事的林黛玉,她判断出王夫人让自己坐的是上座,因而她才不往陷阱里跳呢,而是主动坐到看来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椅子上。王夫人再三让她上炕,她才挨着王夫人坐了。坐到王夫人身边,既不越规,又显得亲切。
两位母舅,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给黛玉出难题呢?是在潜意识中,跟当年自己不得不仰视的小姑子(即黛玉母亲贾敏)较劲吗?是要让黛玉故意出丑给大家留下笑柄吗?或者是为了有意考察一下外甥女到底懂不懂规矩呢?看来,黛玉进贾府,不“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还真不行。不过,无论两位舅母是否有意给外甥女设局,但读者看到的是,毕竟冰雪聪明的林黛玉赶考还是及格了。
凤姐逞才
《红楼梦》第十三回精彩片段赏析
【原文】
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因拄个拐踱了进来。邢夫人等因说道:“你身上不好,又连日事多,该歇歇才是,又进来做什么?”贾珍勉强陪笑道:“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婶子并大妹妹。”邢夫人等忙问:“什么事?”贾珍忙笑道:“婶子自然知道,如今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偏又病倒,我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怎么屈尊大妹妹一个月,在这里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原来为这个。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贾珍笑道:“婶子的意思侄儿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劳苦了。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王夫人心中怕的是凤姐儿未经过丧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耻笑。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田地,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出神。那凤姐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伏,巴不得遇见这事。今见贾珍如此一来,他心中早已欢喜。先见王夫人不允,后见贾珍说的情真,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说的这么恳切,太太就依了罢。”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么?”凤姐道:“有什么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了,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问问太太就是了。”王夫人见说的有理,便不作声。贾珍见凤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许多了,横竖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这里先与妹妹行礼,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里去谢。”说着就作揖下去,凤姐儿还礼不迭。
(有删节)
【赏析】
宁国府的贾蓉媳妇秦可卿去世了,贾珍想把丧事办得轰轰烈烈、体面奢华,偏偏尤氏撂挑子,而自己又顾不过来,便想请荣国府大管家王熙凤来协理。而要想请得王熙凤协理,需要王夫人点头同意,于是贾珍拄着拐棍儿去求王夫人。王熙凤在荣国府日常琐细的家务中,埋头苦干,虽然彰显出她的能力,却没能获得显赫的名声,现在一听到贾珍的请求,巴不得利用这个机会大干一场,好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干。但王夫人却一开始不同意,说王熙凤“小孩子家”,没办过丧事,料理不清会惹人耻笑。贾珍苦苦哀求,终于让王夫人有点心动,王熙凤便乘机请求说:“大哥哥说得这么恳切,太太就依了吧。”按说这时的凤姐应该假作推托,但她料定一旁的婆婆邢夫人,是素来暗里讨厌她“能不够”的,因而如何能推她一把呢!只好自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假设王熙凤来句“我可干不了!”之类的客气话,也许王夫人就完全回绝贾珍了。王熙凤可不是固守那些妇德妇言妇工陋俗的人,她擅长放灵眼看到机会,该出手就出手!协理宁国府是她展示才能、邀买人心的最好的机会,她岂能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但当王夫人默认了她的请求之后,她表现得却又是那么谦逊得体。一是王夫人悄悄问她行不行时,她回答:外边有大哥哥料理,我不过在里边照管一下,有不明白的事问太太就是了,显得她很收敛。但是此后的实际情况呢,读者没有看到王熙凤在任何事情上请示过贾珍,也没有请示过王夫人。二是当贾珍要把宁国府对牌交给王熙凤,而且说“妹妹爱怎样就怎样”时,王熙凤故意不接对牌,只看着王夫人,显然意思是要王夫人公开下令,她好名正言顺地接手。更妙的是,对牌最终也不是王熙凤从贾珍手里接过来,而是贾宝玉从贾珍手里接过来,强递到王熙凤手里的,好像她协理宁国府是迫不得已。王熙凤可真是百变佳人,应对这样的场面实在是游刃有余。
协理宁国府的事定下后,王熙凤一个晚上都不耽误,马上来到宁国府厅房。她不忙着管哪件具体事宜,二是先仔细分析形势。小说里一共写到五件“宁国府中风俗”,也就是管理方面存在的弊端,王熙凤虽身在荣国府,但对于宁国府的问题却洞如观火。此前,她可能没有主持过这样的大事,但她天资超人,当仁不让,主动出击,迎难而上,把个秦可卿丧事期间的宁国府,治理得有条不紊,有口皆碑,充分展示出她治家不让须眉的女强人形象。
可卿出殡
《红楼梦》第十四回精彩片段赏析
【原文】
一夜中灯明火彩,客送官迎,那百般热闹,自不用说的。至天明,吉时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那时官客送殡的,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六家与宁荣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便是。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堂客算来亦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
……
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早有宁府开路传事人看见,连忙回去报与贾珍。贾珍急命前面驻,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来,以国礼相见。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接待,并不妄自尊大。贾珍道:“犬妇之丧,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以克当。”水溶笑道:“世交之谊,何出此言。”遂回头命长府官主祭代奠。贾赦等一旁还礼毕,复身又来谢恩。
(有删节)
【赏析】
秦可卿之死,是《红楼梦》中通过写办丧事来洞察社会、透视人生、描写封建末期风俗的大手笔。秦可卿是重孙媳妇,这么个小人物死了,又死得不明不白,按理说悄悄埋了就算了,不值得小题大做,大肆铺张。可是,宁国府主人却偏要借助办丧事摆阔耍威风,以此来显示熏天气势。先是旷日持久地大做佛事,其次是花巨资买了一套珍贵棺木,再次是通过宫廷权阉买了个“龙禁尉”的虚衔,好写到秦可卿的灵上。作者以此写尽贾府的豪门气派,豪门门面,豪门网络,顺带也写到了官场和宫廷的腐败与糜烂。
秦可卿出殡,是古代其他小说中从未有过的精彩场面。六十四个青衣请出来秦可卿的铭旌上写着:“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强寿”是长寿的意思,秦可卿不过才二十岁,怎么能称为“强寿”呢?显然,作者在这里故意用“强寿”二字,是在暗示秦可卿死于非命。跟“恭人”这四品夫人配套的“执事陈设”,全部现赶着新做出来,一色光艳夺目。还有宝珠作为秦可卿的义女,摔盆尽孝,还要为秦可卿去守灵。四品夫人是现造的,未嫁之女也是现认的,这段描写意味深长。
更让人十分诧异和震撼的,是秦可卿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有镇国公等六位国公继承人,有南安郡王之孙等七位郡王的继承人……王公大人以及王孙公子,能来的都来了,大轿小轿,不下百余辆,这些来宾的摆设跟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摆了三四里远。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排场!跟极力铺张的送葬队伍相映成趣是高规格的“路祭”,因为宁国府的权势,皇室“四王”,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在贾府送葬路旁搭起彩棚,奏起哀乐,点上香烛,祭奠亡灵。这样的路祭是贾府权势的最高体现,把贾府的权势、地位、豪门的网络都表现出来了。“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短短十几个字,写尽了贾府的繁华,写尽了大殡里边的权势,这是从其他小说中看不到的精彩文字。表面上看,作者在这里写得是宁国府办丧事,但深意却无不在写贾家的铺张和荒唐,而且作者如此描写,显然是要把贾府全盛时候的气派和排场,跟后来的大衰落、大败局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表现贾府由兴盛走向衰落是必然的这样一个深刻的主题。
上面这一切闹剧的总导演,是宁国府的主人贾珍。贾珍在《红楼梦》中,是一个极其荒淫无耻的男人,基本上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好事。恰好《红楼梦》也写到了贾珍父亲贾敬之死,那更是一段非常滑稽又非常深刻的文字。曹雪芹对于贾敬之死描写非常简略,丧礼场面的描写居然只有十几个字:“丧仪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人何止数万人。”为什么曹雪芹对于宁国府大老爷的丧事如此轻描淡写?因为作者已经用秦可卿之死把贾府的权势写尽了,写绝了,不需要再重复可卿丧事上已写过的场面,他要写出更深刻更耐人寻味的内容。
宝玉题额
《红楼梦》第十七回精彩片段赏析
【原文】
贾政笑道:“倒是此处有些道理。固然系人力穿凿,此时一见,未免勾引起我归农之意。我们且进去歇息歇息。”说毕,方欲进篱门去,忽见路旁有一石碣,亦为留题之备。众人笑道:“更妙,更妙,此处若悬匾待题,则田舍家风一洗尽矣。立此一碣,又觉生色许多,非范石湖田家之咏不足以尽其妙。”贾政道:“诸公请题。”众人道:“方才世兄有云,‘编新不如述旧’,此处古人已道尽矣,莫若直书‘杏花村’妙极,”贾政听了,笑向贾珍道:“正亏提醒了我。此处都妙极,只是还少一个酒幌。明日竟作一个,不必华丽,就依外面村庄的式样作来,用竹竿挑在树梢。”贾珍答应了,又回道:“此处竟还不可养别的雀鸟,只是买些鹅鸭鸡类,才都相称了。”贾政与众人都道:“更妙。”贾政又向众人道:“‘杏花村’固佳,只是犯了正名,村名直待请名方可。”众客都道:“是呀。如今虚的,便是什么字样好?”
大家想着,宝玉却等不得了,也不等贾政的命,便说道:“旧诗有云:‘红杏梢头挂酒旗’。如今莫若‘杏帘在望’四字。”众人都道:“好个‘在望’!又暗合‘杏花村’意。”宝玉冷笑道:“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则俗陋不堪了。又有古人诗云:‘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众人听了,亦发哄声拍手道:“妙!”贾政一声断喝:“无知的业障,你能知道几个古人,能记得几首熟诗,也敢在老先生前卖弄!你方才那些胡说的,不过是试你的清浊,取笑而已,你就认真了!”……
众人见宝玉牛心,都怪他呆痴不改。今见问‘天然’二字,众人忙道:“别的都明白,为何连‘天然’不知?‘天然’者,天之自然而有,非人力之所成也。”宝玉道:“却又来!此处置一田庄,分明见得人力穿凿扭捏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争似先处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虽种竹引泉,亦不伤于穿凿。古人云‘天然图画’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强为地,非其山而强为山,虽百般精而终不相宜……”未及说完,贾政气的喝命:“叉出去,”刚出去,又喝命:“回来!”命再题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
(有删节)
【赏析】
大观园题对额,是《红楼梦》作者浓墨重彩表现贾宝玉才气的一个重要章节。作为元妃省亲的面子工程,耗费巨大的大观园终于修成了,但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单纯去介绍,既费笔墨又可能让读者感到乏味,因而天才作家曹雪芹便把对它的介绍,与表现贾宝玉的才学巧妙地结合起来,在艺术起到了一箭双雕之效。
在这一回里,小说中主要人物的种种活动,都在大观园的背景上次第展开,作者通过贾政、清客和宝玉巡看新告竣的大观园,拟题匾对,一开始就把大观园的规模、方位、建筑布局、山水特色等等作了全面的介绍和重点的描绘。如果没有这一情节,我们很难设想用其他什么更好的方法,能使结构繁复、景物众多的大观园,很快地就在读者心目中留下如此清晰、深刻的印象。这样的安排,正是作者高出于一般的才能平庸的小说家的地方。值得深深玩味的是,作者把题对额活动,写成了对两类人在文才诗思方面的一次实地考核:一方面是被人称为“自幼酷读书”、当时在朝廷做官的贾政,以及他门下的一批附庸风雅的清客;另一方面则是所谓“愚顽怕读文章”的封建逆子贾宝玉。尽管宝玉在题对额的过程中,一再被迂腐古板的父亲喝骂得不敢吱声,但考核的结果,谁优谁劣,谁智谁愚,谁被弄得窘态百出,明眼的读者还是从小说中清楚地看到了。在这里,作者对贾政及其门下清客相公们作了淋漓尽致的嘲讽,对贾宝玉出类拔萃的才学作了不动声色的赞美。
稻香村是一派田园风光,贾政见了就表示勾起他“归农之意。”那宝玉却是莽然不知,也不等贾政之命,先就发了一通议论,把众人所题贬得一无是处,气得贾政只好制止。按说宝玉听到父亲断喝,就应该知趣收敛才对,可是他不,当贾政问他此处如何,众人都悄悄推他,让他说好。可是他却说“不及有凤来仪多矣。”招来贾政一番训斥。然而这一番训斥并不能使宝玉就此改口,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起父亲来。表面看,这是宝玉在评点地理环境,其实是一篇有关艺术观的宣言,他在艺术上主张自然、天然,反对扭捏造作。从贾宝玉所题对额以及诗联,不仅可窥到宝玉诗词才功底之一斑,而且也可观其诗品人格、胸怀性情、道德教养之高低。
元妃省亲
《红楼梦》第十八回精彩片段赏析
【原文】
茶已三献,贾妃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贾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围绕,垂泪无言。
半日,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邢夫人等忙上来解劝。贾母等让贾妃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贾妃因问:“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王夫人启曰:“外眷无职,未敢擅入。”贾妃听了,忙命快请。一时,薛姨妈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
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贾妃垂帘行参等事。又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贾妃亦嘱“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等语。
(有删节)
【赏析】
如果要了解封建伦理纲常是什么,它有什么作用,曹雪芹所描写的贾政与元春之间畸形的父女关系,便为我们提供了极其生动形象的教材。从表面上看,省亲是让元妃回家看看父母亲人,叙天伦之乐,尽做女儿的孝道。但实际情况如何呢?为了恭迎元春,贾府上下老小从五鼓起身直等到上灯,全都“跪止不迭”。
贾元春见过了祖母和母亲,该见父亲了。但是,做父亲的贾政连见女儿一面都不可能,有话要说,也必须像臣子对皇帝那样奏启,而且一个只能在“帘外问安”,一个则只好“垂帘行参”。为什么连父亲的面也不能见呢?因为元春首先是贵妃,除了太监,是不准与别的男人见面的,那怕你是父亲也罢。元妃倒想跟父亲说几句心里话,而且她隔帘垂泪说得很动情:庄户人家,虽然吃的是腌菜穿的是布衣,但是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享受天伦之乐。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富贵到极点,但是却骨肉分离,想想真没有什么意思!
元妃终于大着胆子把心里的苦闷跟父亲说出来了,但是却得到了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贾政“含泪启道”,“启”是臣子对皇帝的口气,“含泪”是父亲对女儿的情感,但这点父亲对女儿的情感,也完全淹没在臣子对皇室的恭敬之中了,贾政对女儿说了什么呢:我这个做臣子的,出身在山村的穷人家,家里的这帮人都是乌鸦麻雀,没想到鸦鹊窝里飞出您这么个金凤凰!这段话说得多么虚伪、多么矫揉造作、多么言不由衷!贾家是寒门吗?不是,是世代公卿;贾家的儿女都是些乌鸦和麻雀吗?更不是。做父亲的为了恭维做了皇妃的女儿,竟然说出如此不符合事实的话来!
接着,贾政用颂圣的语气说自己的女儿,他竟然在这里创造性地用了一个词:“下昭祖德”。平时说某个人光宗耀祖,应该说“上昭祖德”,但是元妃已经是皇帝的妃嫔,君臣之礼就高于一切,祖宗再大的功劳也不能跟皇帝并列,于是在贾政嘴里,“上昭祖德”便被改成“下昭祖德”了。如果说贾政说自己的女儿时,还带着一些怜爱之心父女情深,那么当他说到实际上的女婿皇帝时,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做女婿的让女儿回一次娘家成了天高地厚之大德,成了千古以来的旷恩!贾元春已经明确表示她不能享受天伦之乐的痛苦,贾政还得嘱咐她:必须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恭恭敬敬地侍奉皇上。她感到痛苦怎么办?把这痛苦压下去,把这苦果吞下去,切勿“懑愤金怀”。贾政又创造性地使用了一个词“金怀”,按说是“襟怀”、“胸襟”的“襟”,但既然女儿是贵妃,就得变成“金银”的“金”来做修饰词了。
这段几百字的父女对话看得人毛骨悚然。贾政没有多少才气,他能够在元妃跟前讲出这番非常严谨、非常考究、非常到位的官场话语,固然因为多年官场的熏染,但也可能是经过认真的预先排练,结果创造出这番父亲见面的不伦不类的“世界之最”。 正是由于一系列的封建伦理纲常,才使元妃和父亲贾政之间上演了一出滑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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